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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淄博晚报》发表)德云社的一夜

 

    要不是胡同口那架镌着“万象归春”四个大字的石制牌楼,对于一普通外地人来说,你很难把里面那堆拥挤、低矮、老旧的灰色建筑与名满天下的“德云社”三个字对起号来。立在街对面望过去,甚至让我想起了哪家破产企业的老厂房。穿过牌楼和那段窄窄的胡同,是一个铺满青砖的曲尺型小院,两边分别是“德云社书场”(评书剧场)和“德云社”(相声剧场),黑底金字的匾额系郭德纲亲笔手书,古朴中也能瞧出一丝华丽。几个光头年轻人,一水儿的中式对襟短衫——猛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什么寺庙——满口京片子,嬉笑着收票、招呼进场的观众。我随口问:“今儿老郭来吗?”其中一位夸张地以手掩口,倾身附我耳边低声道:“不敢说,一说这票价能翻跟头往上走!”说完他自己都乐了。

 

    其实谁都知道,不年不节的,也不是什么大日子,郭爷一般是见不着的,要不怎么我们这套包厢的票还不到500块呢?也懒得打听今儿晚上都是谁,心里抱定的主意就是“到德云社来过一趟”。在其他观众林立的“V”字手势中,我也在“德云社”三个大字下面抢着留了个影。对全国的老百姓来说,这儿已然是京城一处旅游名胜了早就。

 

    进得门来,嚯!那真是原汁原味的一间清民年代的“戏园子”:有半个足球场大小,天井式的两层,几根一抱粗的大柱通天支撑;一楼齐齐地六趟茶桌,桌上摆着青花的盖碗茶杯和各色点心果脯,楼上三面则是一间间包厢雅座;正中是舞台,不大,却也不是那么局促,第一眼觉着挺远,再仔细瞧,又好像就在茶座中拥着;到处都是原木材质,上着酱色的红漆,有些地方已经磨得泛了白。一时间,我想起了电影《梅兰芳》,想起了电视剧《燕子李三》,想起了《大武生》,想起了《那五》,想起了《四世同堂》,想起了侯宝林先生的几段相声……无形中我忽然感觉自己穿了一件长衫,走路都迈起了稳稳的方字步。我抬头踅摸,真希望能看见戏院上空飞旋着小伙计们扔出的白色手巾把,可惜没有!

 

    剧场四周挂着好些照片,也无非是名人到访留念,能记住的只有马季和侯耀文、石富宽,边看,心中边掠过了不少德云社与“主流相声界”的恩怨传说。

   

    8点整,演出准时开始。此时楼上楼下真称得上“满坑满谷”了,可还有不少观众急着赶来,只能在楼下茶桌加座儿了。仿佛一件精美的仿制古玩,一切都按早年间的规矩来,开场是便是数来宝,一位中年往上的演员,很见功底,可惜使的却是一个关于王若飞的现代“红段子”,观众兴趣不大,只算暖了暖场。第二个是一对年轻人,说了一段很传统的《偷论》,几个包袱都使得不错,该响的地方观众都给了笑声。等第三对、第四对分别上台表演《黄鹤楼》和《反七口》的时候,尽管这四位更年轻一点的演员“做戏”的痕迹相当严重,唱功柳活也很稚嫩,却也几乎是见包袱就响。这时候,我逐渐咂么出点儿小剧场相声的特点和优势来。那种气氛,是大剧院和电视台难以相比的,也是平时在网上看视频所根本不能领略的。怎么说呢,它回归了相声这门艺术底层市井“图一乐”的本质,确实有点当年老艺人在北京天桥撂地的意思,老辈传下来的技术也找着了更合适的用武之地。观众在现场感觉就好像平常生活中跟两个挺有趣的朋友坐一块儿面对面聊天儿,因而笑点也低了,话赶话的机巧式幽默、滑稽随处可见,层层递进地带着满场的人掀起一波又一波兴奋。观众之间还容易相互感染,好比排在一个拥挤的队伍里,给后面的人推着不自觉地往前走,你乐我也乐,你越乐我也更乐了。

 

    紧接着曹鹤阳和烧饼上场,这是当晚出来的第一对称得上“腕儿”的演员。名气真不是盖的,垫话阶段就把观众的情绪烘旺了,从“走马观碑”这个包袱开始,剧场里笑声就没断过,前仰后合地谁看谁都满脸褶子,直到烧饼把“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相信”这些热点“流行语”挂进来,场下几乎爆了棚,当晚的演出达到了第一波高潮,余波未尽,俩人返了个小场,才在观众不舍的欢呼声中收活儿。

   

    倒二是两位老先生,不温不火,似只为表现传统,并不图多少笑声,让观众借机缓了缓高度兴奋的神经,后来才知道那是为了再次爆发积蓄能量。

 

    非常出乎意外,期待中的的大轴居然是现如今风头直逼“郭于”的岳云鹏和孙越。必须得说这很难得,这么平常的日子,能见着岳云鹏上台的次数一点不比买到老郭票的机会多。事实证明那一晚可真是来着了!我很惊讶岳云鹏这么年轻的一位相声演员,能把传统相声给演绎至如此前所未见的高度,他不像以前的大多数相声演员那样拘于“剧本”和规矩套路,而是把固有的段子都掰开了揉碎了重新加工了,既不失传统相声老而弥浓的底蕴,又以创新激发出了新鲜的活力。而且他的手眼身法那叫一个炉火纯青,“帅、卖、怪、坏”无一不具,他正经起来你觉得他犯贱,可他玩儿欠的时候你又认为那的确是个严肃庄重的好青年,这种每时每刻的巨大反差让所有观看演出的人始终处在爆笑状态,有好几次我甚至都产生了盼着他们早点结束的念头,因为笑得喘气儿的当口都没有了太难受了那滋味。他的风格既不像他的师父郭德纲,也不像我们所熟知的任何一位前辈,我得说他超出了单纯的“逗乐”的范畴,所有人都随着这家伙一起融化在笑声里了。两个大活儿之后,俩人连返五个返场,当最终岳云鹏带领大家唱起那首著名的《五环之歌》的时候,你看吧,楼上楼下的人,全都成了傻子了,咧着大嘴晃着脑袋挥着手,跟着台上的岳云鹏一起高声唱“啊!五环,你比四环多一环;啊!五环,你比六环少一环……”用孙越的话说“这都成了邪教了”。

 

    散场的时候已近凌晨一点,雨后的街道秋风习习,远处不时能听见有哪位意犹未尽又吼一嗓子“啊!五环”。会心大笑中猛一抬头,这才发现德云社的对过居然就是中央芭蕾舞剧院,不禁想到芭蕾美女们过来听相声给逗得花枝乱颤的样子,也同样想到德云社的一众和尚头如何正襟危坐欣赏《天鹅湖》。

 

    高水平的艺术的确都是雅俗共赏的啊!——我摸着快笑出腮腺炎的大脸蛋子,很做作地给那个夜晚下了个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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